心胜者胜，助力华大扫清出海障碍-专访华大智造高级副总裁、首席法务官韦炜

法律诉讼，多为心理战，其中的每一步战术，都对官司的成败至关重要。诡谲莫幻的战术中，一方要赢，战术其次，信念为首。这是韦炜在华大智造法务部多年来一直秉持的信念，也是他一直强调的胜诉“秘诀”。

韦炜，华大智造董秘、高级副总裁，同时也是华大智造的首席法务官。2006年毕业于印第安纳大学法学专业，曾任律师事务所律师、迈瑞生物公司法务等职。2013年前，韦炜辗转穿梭于国内外，体验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试图找到更符合内心追求的生活方式。2013年，彼时还在加拿大的韦炜偶然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施展拳脚，证明自己的机会。

当时，华大智造尚未成立，华大集团意欲收购美国的Complete Genomics（简称CG）公司，借此打通基因测序上下游产业链，为创立华大智造做好前期筹备。“这个事情很好玩啊！”韦炜大笑说。

CG位于美国加州山景城，是顶尖的人类全基因组测序服务商，自2005年成立以来一直因技术卓越而著称，拥有自行生产测序仪的能力。2012年6月，CG裁员20％以削减成本，并表露了出售公司的意图。华大集团董事长汪建和华大基因CEO王俊立刻敏锐感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一旦CG开发的人类全基因组测序技术与华大的跨组学技术平台相结合，华大将大大提升技术、装置及信息水准，拓展基因测序的服务领域和地域。

汪建给出的命令是“志在必得”。并且，长期以来，中国的生物企业被国外企业并购似乎才是常态，中国企业并购海外生物企业，这还是第一次。帮助华大收购美国CG，在韦炜看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韦炜跟华大智造的缘分，便由此拉开了序幕。收购CG是在华大团队生理和心理备受摧残的情况下完成的，经历了太多不确定性，比如被收购方悬而未决的诉讼官司、时刻可能打水漂的过桥贷款、竞争对手的有心搅局和美国政界舆论界的各种揣测，更不要说美国的CFIUS（外商投资委员会）和反垄断部门的双重审批。2013年，华大集团以1.176亿美元价格完成对CG的全额收购。作为法律顾问，帮助华大集团成功收购美国CG公司，成为韦炜进入华大的契机。

当被问到他对华大智造的感情是否比对华大基因的感情更深厚时，韦炜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个并不复杂，只是因为我与华大智造遇见的时机刚好而已，我那时候进入华大就是为了收购美国CG公司，就是为了筹备华大智造。”

2013年进入华大集团，2016年见证华大智造创立，2022年10月华大智造即将上市，9年的时间里，韦炜亲历着华大智造的收购、整合、融资和上市全过程，与华大智造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和所有人预想的一样，华大智造的上市之路要远比想象的艰难。

华大基因收购CG后，将成为人类全基因组测序技术的领跑者。业内专家认为该案或将成为中国科技企业跨国收购的标杆。

但正是收购CG，引来了因美纳的纠缠。

因美纳公司于1998年在美国成立，起初主要从事基因芯片研发，直到2007年收购测序系统企业Solexa，才正式投身基因测序产业。早期他们被认为是一家“极具创新力”的企业。引入资本走向快节奏后，因美纳开始注重边界扩张，通过投资、并购，把盘子做大。他们的发展理念也从注重研发，走向“买买买”，不断巩固专利壁垒，以建立强大的护城河。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看到“某个企业里面有需要的专利技术，直接用钱砸成一家人。”遵循上述操作策略，因美纳用十年时间垄断了全球基因测序的上游（测序仪），市占率超过70%。

卡住上游，无异于“卡住脖子”，不管是中游，还是下游，都要看因美纳的脸色。

和美国因美纳的专利诉讼案，韦炜早有预料，“（我）预感会打官司，但是不知道什么时间来临，也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样的理由起诉，这都是一些未知的事情。”所以，在得知被因美纳起诉华大技术侵权时，那一刻的韦炜是兴奋的，也是紧张的。兴奋，是因为这一刻，韦炜等待了许久；紧张，是因为这是一场被诉案件，案件的结果无从预知。打官司不是韦炜的目的，更不是这场专利诉讼案件的目的。基因测序在中国市场体量庞大，不能永远受制于人。因此能否赢得这场专利诉讼，意味着华大智造能否为更多的人争取到产品的使用权利，这才是这场官司更深远的意义。

2022年7月，中国科技史迎来震撼一幕，美国巨头罕见低头认错，向中国公司和解，赔偿22亿！耗时3年的“中国基因测序公司华大智造在美专利纠纷案”终于尘埃落定，华大智造不仅打赢了美国官司，还让“嚣张跋扈”的美国测序巨头因美纳（Illumina）低头认错和解，向华大智造方面支付3.25亿美元（约22亿元人民币）的净赔偿费。这亦是有史以来中国公司在海外获得的最大数额专利赔偿，是中国科技史的震撼时刻。这场胜诉不光为华大智造赢了官司，对整个中国科技产业都具有里程碑意义。

法律官司多是心理战，韦炜作为华大智造法务部的首席法务官，自然也是心理战中的佼佼者。韦炜说：“作为律师拿不准案件的结果，胜利的结果自然不会发生。”美国特拉华州地区法院判决支持华大智造的全部请求，包括因美纳故意对华大智造的“双色测序技术”专利的侵权，陪审团对因美纳反诉提到的专利全部被判无效。出乎韦炜意料之外的是，华大智造获得了3.34亿美元，“获得的赔偿金额其实就是上诉申请的金额数，但是令我震惊的是，没想到我们真的争取到了。”

韦炜回忆起判决书下达的那一天，他说：“就是疯了一样的感觉，我还很清晰记得那天的情形，2022年5月6日，我永远记得这一天。”

因为参与华大智造与美国因美纳的专利诉讼案件获得胜利，一定程度上也扩大了韦炜在国际专利诉讼案件中的名气。在对以后处于同样境地的中国企业给出相关的建议时，韦炜强调了律师的信心与决心，律师走上法庭前，首先要先相信自己能赢，然后再是自己的专业素养。

一个律师站在法庭上，你不知道你的哪句话会让对方相信，或者哪一个词会激怒对方，也并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反驳你，打官司就是打心理战，心理强大自然胜算也会偏大一些。“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赢的，除非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底气。”这是韦炜在法庭上自信的来源。

“要赢”是案件胜诉的信心来源，“赢”是案件胜诉的结果。韦炜用事实证明：“我要赢，才会赢”并不是一个伪命题。

韦炜作为华大智造法务部的首席法务官，在挑选法律合作伙伴的时候，当然也有自己的风格。对于选择合作律师，他坦言会更加考虑合作对象是否有足够的责任心，他认为“责任心是首要的”，与担忧合作对象的能力素养相比，他更担心的是合作律师对他们的认同感，对事业的责任心。因此，韦炜也笑称可能自己太“务实”。

华大智造法务部的绩效考核，韦炜认为，“就算十个案件胜九个也没有意义”，在他看来，考核律师的胜诉率并不是最关键的。一个成熟的律师，关键是做正确的事情，而不是“那些看起来正确，实际上错误的事”，作为律师，还是应以务实为要。

因此，他同样认为加入华大智造法务部的首要条件并不是同行业背景的工作经验，而是对这个职位的认同感以及对行业的热爱。华大智造是生物科技领域的佼佼者，所以求职者有无同行业优秀工作经验对华大来说当然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热爱这个行业，你才会在这个行业迸发出不一样的东西。”韦炜说。

未来，是没有定义的。对于未来的职业规划，韦炜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以前的韦炜认为商业与法律相结合起来就是法务，把自己的专业性培养起来，认真地做好法务这一块工作就可以了。现在的他却开始困惑起来，因为他慢慢接触起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事情，丰富的经历让他经常停下来去思考自己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不过未来还很长，对于80后韦炜来说，他的人生还有无数新的选择。

行路虽难，歧路仍在，尽管如此，长风破浪终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2022年9月，华大智造上市，韦炜与华大智造的上市之路终于走到了一个节点。现在的韦炜，下一个十年之路又将在何处启程，会不会去尝试一个新的开始，去体验法务之外的生活，我们或许可以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