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險、機會與不確定性之間的終極對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老子 道德經

前段時間，在發表的一篇《風險到底如何定義？一場全球專家的認知混戰》的文章中，我提出了關於風險對目標產生負面影響的定義，引起了業界廣泛的爭辯與討論，於是邀請了幾位國內外風險管理領域的頂級機構和專家，就他們對風險本質的理解進行了持續的討論，具體請見文後風險論戰系列。

這些討論的觀點中，有人支持雙面性、有人支持單面性，可以看得出來，目前全球範圍內還未形成一個統一的風險認知。有的專家提出，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出發點，不需要統一，或者也無法統一。帶著這麼多疑問，我們還是想嘗試一下在企業管理層面能夠形成一個廣泛的共識。

熟悉的同仁可能知道，我研究和實踐了十幾年的風險管理，持續投入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思考、分析，我比任何人更希望這個行業發展的好、能夠得到企業管理界的接納和認可。

所以，當我提出一個和我們過去一直宣導的風險的兩面性不同的定義時，有很多的同仁和朋友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我們花了這麼多年努力，開拓了我們風險疆域，怎麼你要喊割讓土地，這不是自己革自己命嗎？一個單面性的定義給了我們束縛和延展性的限制，更扼殺了美好的想象。

要知道，如果是真有這麼大的負作用，最痛苦的一定是我自己。但是，我們的地盤不是自己劃的，是需要企業管理界的接受和認可，我們才能獲得法定地位。所以，前階段我們采取的做法是戰略性收縮，找到我們的核心位置，和企業各管理領域形成最廣泛的共識。

通過這麼多年的學習研究，我懂得了另外一個做學問的道理，那就是“本分”，安分守己的研究好本領域的本職工作是第一要務，做人也是同樣的道理，所以我們必須聲明堅持我們的本質和使命。

為了尋找風險管理行業發展的出路，過去的這些年，我到處查找資料，只要能夠解釋風險、機會、不確定性相關觀點的書籍和資料都涉及了，當然不會局限於我們風險專業書籍，管理科學、自然科學、傳統文化、哲學、曆史學、軍事甚至是醫學、生物學都有涉獵，這場探尋之路也會不時的帶來驚喜，因為這幾個詞的無限延展性和普遍存在性，追問到一定程度，得到的體驗已經不是一個特定領域的規律了。

我今天將對這幾個詞的認知寫成了一段它們三個之間的一場對話，希望可以給大家帶來一些啟發！

不確定性：今天將你們二位（風險、機會）聚到一起，我想開誠布公的談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也聽一下你們二位的意見。人們說我代表著未來，是一切意義的來源，量子力學揭示，世界的本質都是基於不確定性，人們的生活也在一直追求不確定性，可能無法想象如果人的一生都是確定的一成不變的話，那是何等的無聊，我敢笃定人們的自殺率一定會陡增。

有一本科幻小說叫《你一生的故事》，講智慧外星生物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從過去、現在到未來的一切，不知道如果人類擁有這樣的能力後，是什麼感想，應該更多是感到悲哀吧！

風險：人類對我的認識自從有人類那天起就開始了，因為人類就是在“一種本能的驅動力來保護一個生物體免受風險的影響”（Douglas Barlow）而存活下來的，我發生之後的結果也令人類刻骨銘心，從天災到人禍，無所不包，如果人類想更好的生存和發展，他們必須重視我的存在。

可喜的是，人類的技術發展突飛猛進，對我的態度也由一味的厭惡、降低、躲避、控制，轉向了直視、接受、悅納甚至擁抱，以更多樣性的管理方式，利用我來實現更好的發展。

機會：人類非常喜歡我，認為我會給他們帶去好運，他們可能不知道，在生物進化的過程中，如果沒有一連串偶然的我，他們根本就不會出現。人們追求我、把握我、利用我，但是只有上帝和上帝賦予的極少數人類可以創造我，特別是在我被稱為“機遇”的時候，他們只能等待我的出現。然而，不得不說，我的確是一切向前發展的原始驅動力，沒有我，他們只會在原地盤旋。

不確定性：我雖然是世界的本源，但是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我的重要性，甚至牛頓、拉普拉斯、愛因斯坦等幾百年來窮其一生都在為了尋找建立在我的對立統一體——確定性之上的世界秩序。

直到量子力學的出現，經典物理學家們才不得不承認，原來所謂的確定性都是相對的，世界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確定性之上，這其實讓我自己也感到吃驚，但是，這卻是目前我們可以認知到的事實。

當前，人類社會正在從一個確定性的世界向充滿了不確定性過渡，他們將面臨極大的挑戰，未來生存和發展的一個核心能力，就是如何學會與我（不確定性）共處，變革的壓力和迫切性比以往要大大提高，人類需要重新認識駕驭未來的能力，所以我也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可以看看目前很多的商業人物、意見領袖張口閉口都是我，他們也希望在我這裡找到你們，也找到把握未來的答案。

風險：人們試圖定義我，找了很多的詞匯，事件、狀態、情景、損失、概率、幾率、可能性、沖擊、後果、影響等。說實話，他們都在從不同的側面描繪我、形容我及體現我的作用過程和結果，但我知道這些都不是對我本質的定義。直到我遇到了您（不確定性），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身上流淌著的是您的血液，這才是我的本質，如此的簡潔又包容，只是在我這裡由於人類的好惡，選擇了您具備了一定指向性的部分。

機會：我同意風險的說法，我也有同樣的感觸，我的本質只有您（不確定性）能夠解釋的最全面，只不過我也被賦予了一定的指向性，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您是我們共同的老師！

不確定性：你們能體會到這一層面我非常高興，的確，是我孕育了你們，從最初的沒有任何指向的純粹不確定性，發展到有清晰指向而分離為你們兩個，你們的出現是我本身的確定性增大的結果。雖然人們由於自身的偏好設置對你們的態度不一，但你們卻是同根同源的。

微觀上看，你們彼此區別並不一定表現為對稱性，但從整體來看，你們確是對稱和平衡的，這是從無到有，從有必然還歸於無的法則決定的，就像粒子和反粒子的出現和湮滅一樣。但注意在某些情況下，當你們拉開到一定距離時，有時候也體現為“獨立”存在，微觀局部只牽涉到單獨的損失或收益。德魯克先生把它理解為整體企業之間的利潤總和與風險相互抵消。

風險：明白了，怪不得人們總想在我身上找到機會的影子！

機會：我也明白了，怪不得人們忽略風險時，卻連我也失去了！

不確定性：就像我和確定性是一對矛盾體一樣，你們兩個是我孕育的一對矛盾體，只不過比我和確定性低了一個維度，這裡面暗含了宇宙的法則，西方叫辯證法或二元論，中國叫矛盾體或太極論，你們兩個是對立統一的，而且是要保持動態平衡。

那就牽涉一個問題，是誰最先驅動？從人類的總體發展角度，機會是首要驅動者，風險是伴隨者，但我不能簡單下結論說你們誰更重要，因為在發展的不同階段你們的位置也會交替變換，特別是當我們提到“冒險”這個詞時，幾乎成了“抓住機會”的同義詞。

風險：按照您對我們的定義，人們管理風險的方式就像是建立了一個盾。

機會：那人們把握機會的方式就像是一個矛。

不確定性：可以簡單的這麼比喻，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你們同根同源，像一對雙胞胎，不能拋棄對方對你們進行單獨定義，就像黑和白、上和下、天和地、男和女一樣，只有定義了一方，另一方才有意義。所以我有幾句話要送給你們。

風險，人們主觀上對你的認識最久遠，而且印象最深，因為從他們的心理來看，同樣的損失比同樣的獲得帶來的心理波動要更明顯，他們對你傾注注意力時，不可避免的要牽涉到機會，甚至還包括我自己，所以，你的使命最重大，一定要注意引導人們在做好防護盾的同時，抓住出矛的機會。

機會，雖然大多數人們在你面前更多的是等、碰、找，但是一旦遇到你，一定要同時注意你的背面兄弟，在出矛的時候，拿好盾牌，要不然可能連自己都搭了進去。就算看上去萬無一失的事情，有時也會有意外！

風險：弟子謹記！

機會：弟子謹記！

不確定性：你們二者緊密配合才是生生之道！正常的商業社會行為是勇於承擔風險使機會變為收益的過程，而不是做一個純粹的機會主義者，更不是止步於當下。從社會整體的角度看，沒有不存在風險的機會，人們也不會承擔莫名的風險。

為什麼自然界和人們這麼喜歡“三”這個數字，人們經常說三只松鼠、三只熊、三個臭皮匠。因為兩個矛盾體互相作用、運化成功即出三，三是運化機制形成的標志，運化機制一旦形成，萬物生矣！

這就是我們開篇的那句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