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公牛集團反壟斷案件的巨額罰單落地了，根據浙江省市場監督管理局發布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公牛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因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的固定轉售價格、限定向第三人轉售最低價的相關規定，被處以罰款2.9481億元。我們今天通過公牛的案例來談談反壟斷案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概念【相關市場界定】以及後續可能對擬IPO企業的影響。

一、相關市場界定是什麼？

我們知道，在反壟斷案件中相關市場的界定通常是對競爭行為進行分析的起點，是反壟斷執法工作的重要步驟。根據《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關於相關市場界定的指南》對相關市場的定義，相關市場，是指經營者從事某種經營活動、開展市場競爭的區域或者範圍，包括相關商品市場和相關地域市場。依據指南以及實踐來看，界定相關市場的方法並不是唯一的。

在執法實踐中，根據實際情況，可能使用不同的方法。界定相關市場時，可以基於商品的特征、用途、價格等因素進行需求替代分析，必要時進行供給替代分析。在經營者競爭的市場範圍不夠清晰或不易確定時，可以按照SSNIP測試法”，即“Small but Significant and Non-transitory In Price monopolist test”即假定壟斷者測試”的分析思路來界定相關市場。

我們看下在阿裡巴巴反壟斷案件的案例，  阿裡反壟斷案件中確定【相關市場】為網絡零售平臺服務市場；確定【相關地域市場】為中國境內，這一界定還是比較科學合理的。具體的相關市場與相關地域市場的需求替代分析及過程，在阿裡的處罰決定書中已有詳細論述，大家可以自行查閱。

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到一些相關市場界定過寬的案子（個人觀點），比如奇虎公司訴騰訊公司壟斷糾紛一案。奇虎公司稱：騰訊公司和騰訊計算機公司在即時通信軟件及服務相關市場具有市場支配地位。本案相關地域市場為中國大陸地區的即時通信軟件及服務市場。騰訊公司和騰訊計算機公司的市場份額達76.2%，QQ軟件的滲透率高達97%。由此可以推定騰訊公司和騰訊計算機公司具有市場支配地位。本案的相關市場應界定為提供在線及時通訊服務包括整合文本、語音和視頻服務在內的中國境內市場。根據《國務院關於相關市場界定的指南》的規定，奇虎公司主要采用了需求可替代性測試，得出的結論是，從消費者的角度看，整合文本、語音和視頻服務構成了最小的反壟斷市場。奇虎公司認為，在線及時通訊服務難以被電子郵箱、社交網絡、微博以及電話/手機等傳統通訊方式所替代。而且本案中的市場是一個特定的相關市場，因為騰訊在本案中被訴的濫用支配行為與此市場相關。

但騰訊公司和騰訊計算機公司認為：相關市場上提供即時通信服務的產品非常多，其他互聯網產品和服務亦可實現即時通信服務功能，奇虎公司故意采用過窄的標準來劃分和界定本案相關商品市場範圍，使QQ軟件產品的市場地位被明顯高估，簡單說，即時通訊與微博、社交網絡構成相關市場。

上面寫得有點繞，簡單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你是否具有壟斷地位，相關市場怎麼界定，得看分子分母按什麼標準取數。桌子上放了一堆水果，分別是蘋果、梨子、藍莓、奇異果、西瓜、草莓等50種水果。大家實際選蘋果和梨子比較多，其他水果基本沒人選。梨子說蘋果搞反壟斷，因為相關市場就是蘋果梨子，其他水果基本很小眾沒有人去選，所以蘋果的份額起碼占了二分之一，具有壟斷地位......。蘋果說這樣的算法是不正確的，蘋果沒有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他也不具有市場支配地位，因為桌子上有50種水果，大家都會選，蘋果的市場份額只有1/50，計算起來才具有2%的市場份額，所以，蘋果不具有壟斷地位.......。大家看明白了吧，相關市場怎麼界定，直接出來的市場份額是不一樣的。至於蘋果和梨子誰說得對，就是相關市場怎麼界定的問題。

我們回過頭來看下公牛反壟斷案件中相關市場的界定，在決定書中我們可以看到一段文字描述：【2018年11月，當事人的轉換器產品（移動插座）被工信部和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確定為制造業單項冠軍產品。2019年、2020年，當事人的轉換器、牆壁開關插座產品在天貓市場線上銷售排名均為第一，轉換器產品天貓市場占有率分別為65.27%和62.4%，牆壁開關插座產品天貓市場占有率分別為28.06%和30.7%。鑒於當事人產品的市場優勢地位，經銷商對其重點產品具有一定依賴性。當事人固定和限定價格的行為，排除、限制了相關產品在經銷商之間的競爭和在零售終端的競爭，損害了消費者合法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轉化器、插座市場份額具有60%多，那麼這個計算肯定是：公牛品牌轉化器除以市場現有轉化器=65.27%  反過來我們用上面蘋果梨子的案例，如果公牛品牌轉化器是分子，分母不是市場現有轉化器，假如是小家電產品呢？那麼，市場份額還會是60%多? 這就是相關市場界定問題。

我們再看下上海的一個案件，2020年12月25日針對上海食派士商貿發展有限公司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作出的一份行政處罰決定書，文書顯示上海食派士商貿發展有限公司主要業務為通過公司網頁、手機APP“食派士”（Sherpa’s）等媒介連接用戶與線下餐飲企業，借助互聯網信息平臺，以習慣於使用英文的目標用戶需求為導向，整合並向用戶提供餐飲外送服務資源信息以及外送服務，業務範圍涵蓋上海市、北京市、蘇州市三地。2017年1月至2019年10月期間，食派士濫用其市場支配地位，與合作餐廳商戶簽訂含有“排他性送餐權條款”的合作協議、制定實施“獨家送餐權計劃”。上海市市場監管局界定本案涉及的相關商品市場為提供英文服務的在線餐飲外送平臺服務，相關地域市場為中國上海市。在這個案件中，在對相關市場界定時還引入了經濟學分析，具體可以網上查閱文書。

二、對IPO的影響

在企業IPO過程中，發行人會發布很重要的一份文件即招股說明書。在招股說明書的發行人概況、發行人業務技術（主營業務和產品、行業基本情況、競爭地位）段落，會將發行人的業務領域、市場份額、競爭對手描述得清清楚楚。客觀真實描述本身並沒有錯，但資本市場律師在審核描述時可能過於著重資本市場的法律法規，缺少對反壟斷法律法規的了解，可能會產生一些與事實本身不符的描述，比如將發行人的主營產品的相關市場界定為很小的一個領域，後續引發一些不必要的誤解。從各家招股說明書普遍能看到這一毛病。從監管角度來說，未來證監會、交易所也會逐步對發行人是否涉嫌壟斷行為進行重點關注。因此，個人建議發行人在IPO過程中，除了資本市場律師外，引入反壟斷律師的審核意見是很有必要的。

2021年經濟工作中的八項重點任務之一即是，“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企業要堅決領會中央經濟工作的精神，建立自己的合規體系。